牵着母亲的手

母亲多年前患上焦虑症，原本温和的性格发生了很多变化，虽经治疗，但偏执多虑的情绪还是会不时反复。随着年岁增大，母亲越发不爱运动，要动员她去楼下活动一下，是件挺费劲的事情。

今天也不例外，不冷不热的好天气，我提出下楼去走动一下，母亲又像往常那样找出各种理由推辞。坐上轮椅再推她出去，母亲一直嘟嘟囔囔，我只当没听见。

我停下脚步对母亲讲：“妈，你看太阳这么好，我牵你在院子里走走吧。”母亲半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几朵白云像绣在天幕上的花朵，素雅、清爽。她轻轻舒展了眉眼没再说话，也许，眼前的景象让她想起了家里曾经栽种的那些盆花。

扶住母亲的手臂，我半蹲下身，让她的左脚慢慢落地踩稳，再把右脚踏踏实实地放在地上，这才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母亲的手凉凉的，握在我手里是那么干瘦枯槁。已经不记得小时候母亲牵着我走路的情景了，她一定像现在我牵着她这样，牵着我走过很多次、很多次。那时候我还是小小孩童，只能仰起头来看她，现在她肩背佝偻，步履蹒跚，更像是需要呵护关爱的幼童了。无端地，脑海里浮现起儿子幼年时，我牵着他走路的情景。人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牵手走过来的吧。

“妈妈，妈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苍老里透着几分娇嗔。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姐正俯身为轮椅上的老阿姨剪指甲，那声“妈妈”是老阿姨口中发出的声音。

“大姐，阿姨这是叫谁啊？”大姐抬头看看我们，笑笑说：“她是我妈妈，患了老年痴呆症，家里的人她都不认识了。”

老阿姨直直盯着我，像在认真回想、努力辨认我是谁。

大姐低下头问老阿姨：“我是谁啊？”老阿姨裂开豁牙的嘴笑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妈妈！”

母亲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大姐问我，“是你妈妈吧，多大年纪了？”“年龄不小了，今年86了。”我答道。

“妈妈，”轮椅上的老阿姨说话了，“我们回去吧。”大姐埋头凑近老人耳边轻声说：“乖，把指甲剪完就回去。”“轻一点，我怕痛。”老阿姨说话的样子像小姑娘似的。

人总会有衰老的一天，当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要都像这母女俩一样，那也是幸福的啊。

牵着母亲的手，慢慢往回走，我发现一直紧握着的母亲的手掌暖暖的，不再像先前那样发凉，不由得，我把母亲的手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