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故人】王彦芳之《汪深老师与字画》

汪深老师与字画

文·王彦芳

汪深老师去世已经整十年了，对他的怀念之情一直深藏于心底，想写点文字作为纪念，但一是苦于自己才疏学浅，怕提笔难以成文且文不达意，二是不忍回忆，怕回忆让悲伤的情愫久久不能散去。所以一直搁浅至今。今借为汪老师举办十周年纪念活动的机会，纪录与汪老师交往的点滴小事，以表达对汪老师的怀念之情。

汪老师是我高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作为班里的学习委员，自然就与汪老师的接触稍多些。那时候我眼里的汪老师不仅学问高深，谦虚内敛且严厉又可畏。常常在课堂上被提问回答不出问题时，不敢抬头看他严肃而又期待的眼神。整个高中阶段在敬畏中与汪老师相处。高中毕业考大学的时候，自己只考取了一所师范学校的幼师专业，因为不喜欢幼师这个专业不想去报到，是汪老师动员我，才下定决心去报到的。在没有电话，书信是唯一联系方式的求学期间，和汪老师有过几次书信往来，只可惜后来辗转几地，书信不知道丢哪里了，只记得信的开头称呼我为“彦芳大师”，随后解释一句：“考虑到你不喜欢幼师，所以称你为大师”。至此才觉得老师除了严厉可敬之外还有幽默的一面。

汪老师一直在乡下中学任教，我参加了工作后，去看望过几次，但屈指可数。记得一次是汪老师在甘谷三中任教的时候去看望他，简陋的办公室除了一张课桌和两张床外，满墙横七竖八的挂着汪老师的书法习作。可谓睡枕于笔墨，寄情于笔墨。闲谈之外，他给我这个不懂书法的学生谈了好半天他对书法的感受与感悟。虽然于我而言，听得懵懂，但是于汪老师而言，缓缓的话句带出了他对书法的热爱。

后来汪老师住到了城里，又不幸身染重病，看望他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但每次去都讳疾忌谈，不敢问及他的疾病，怕影响他的情绪。他也从不谈及对自己疾病的感受，只常和我与师母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家常。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日见消瘦，看着总有一点隐隐的担忧。到07年中秋的时候，绵绵细雨连着下了好多天，似乎连空气中都隐藏着忧伤的味道。有天傍晚突然接到汪老师的女儿可燕的电话，说“我爸爸已经不行了，我们把他送到了北山汪川老家。”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接到电话的瞬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一夜恍忽挨到天亮，约几个同学去看望汪老师。汪老师躺在低矮南屋靠窗的土坑上，清瘦的让人不忍直视。看着他面容沉稳，听着他语气仍旧淡定，第一次听到他缓缓述说着对疾病的感受，总也控制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其中陈维林同学竟失声痛哭。。。为了不影响汪老师的情绪，有老练的同学把我们一一从房里拉了出来。。。就这样见了汪老师最后一面。 自此之后我常在想一个道理：一个人当走完了自己的一生，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让生命中遇见的许多人都舍不得，这是不是生命曾经存在的意义呢？汪老师就是这样一个让许多人遗憾的生命存在。

我作为汪老师的学生，很惭愧对书法一窍不通。而日积月累间汪老师送给我许多字画，印象很深的一次是办公室同事去找汪老师求字画，回来时汪老师给我捎了一幅四条屏，有同事开玩笑说他们去求字，写的莫如给我捎的一幅好。我窃喜又自豪地说：“那当然，我可是汪老师的学生。”原本汪老师家墙上挂着的一幅字已挂在我家墙上很多年了。我竟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字画从汪老师家溜至我家的时间了。当时认不得是什么字，有个懂书法的朋友来家里，请教了他才知是“书道通神”。我想这“书道通神”大抵上是书道酬勤始通神之意，许是老师对我这个算不得优秀的学生的鞭笞。

在汪老师去世前的那年春节，腊月二十八曰，我在单位值班，汪老师打电话说他给我写了一幅春联，拿在单位楼下等，让我去取。当我下楼的时候，汪老师站在凄冷的风中，身形消瘦到风都可以吹倒了。腊月的寒冷中等待的一份温暖，害怕病魔随时可能把他夺走的一份担心，让我到现在一想起来仍然是满心的忧伤，不觉让人落泪。承载着老师无限祝福的春联“三阳开泰五福同臻，万象维新千祥骈集”没舍得贴在门上，一直收藏至今。

要说向汪老师求字，大约只有一次，在和汪老师闲聊中说到我买了一套新房子，客厅比较大，让汪老师得空给我写幅字挂在墙上（当时因为汪老师的病在不断的恶化，私心也是想挂幅字画，以作纪念）。因是闲聊，说完之后也就把这事忘了，隔了沒几天，他打电话说字写好了，只是他没有八尺宣纸，用两张六尺宣纸接头写的。我当时太不懂事，没细想、体味汪老师身受病痛折磨的艰辛，直接告诉他接头的我不喜欢，等我买张八尺宣，写个整张的好。后来买了两张八尺宣纸给汪老师送去，隔天他打电话说快要写完的时候错了一个字，他告诉我他哭了。我才意识到他写那么大的一张字要付出的艰辛不是健康的人所能理解的。也曾听人说起过“无情无意不是好书法”，又许是汪老师在写字的时候注入了太多的情感。我急忙告诉他不用着急，等他啥时候身体好了再写也不迟。结果没两天他写好后把画寄放到我回家路过的一个书画装裱铺，打电话让我去取，等我去时书画铺的老板告诉我汪老师同时拿来了两幅，一幅是给我的，苏东坡的巜孙莘老求墨妙亭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