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故事 ‖「故事」．蔡永平

-每日一图-

国画《家山情浓》（入选美术报美术新青年作品选）

作者：满建国（甘肃武威）

母亲是个“睁眼瞎”，没进过一天学门，不识一个大字，没读过一本书。母亲心中没有多少故事，但母亲反复唠叨的几个故事，丰富了我的童年，点亮了我的心智，使我汲取成长的营养。

山村的夜漆黑，幽深的山谷就是沉沉的井，我们就是栖息在井底大石上的蛙。躺在温热的火炕上，圆睁着黑黑的眼睛，望黑黑的屋顶，孩子的心活跃地难以入睡。缠着母亲讲故事，母亲讨饶，哪有那么多故事，早早睡，明天还有好多活要干呢。我撒娇，不依不饶，母亲不想扫我的兴，无奈地讲起来。母子之间的这种“小冲突”，每次都是以我的完胜告终。现在想起，自责不安。从黑暗中传来母亲低沉的声音，平缓，温和，亲切，还有疲惫。

“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啥故事呢，讲的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

“不算，不听，糊弄人呢！”我嚷嚷，母亲笑了。

那就讲猫咪的故事吧。在炕角“咕嘟，咕嘟”闭目诵经的黑猫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爬在我枕边，圆睁着眼，听母亲述说它的故事。很久以前，玉皇大帝向凡界的猫、狗、猪等十二种动物下了道圣旨，在除夕夜，让动物们来天庭，给十二生肖排座次。动物们接到圣旨，高兴激动，都早早做好了准备。那时，猫和老鼠亲如兄弟，不分你我。老实的猫哥哥把这天大的喜讯告诉了鼠弟弟，精明的老鼠动了心思。它对猫哥哥说，你好好休息，除夕夜我早早叫醒你，你赶早做第一把交椅。猫安心地睡觉，老鼠偷偷出发了，路上它碰到勤劳的牛，它跳到了牛背上，牛驮着它向天庭狂奔。到南天门，老鼠从牛头上猛然一跃，第一个窜到了玉帝面前，它排在了生肖第一位，牛儿次之。懒惰的猪儿，起得迟，排在了最后一位。等猫从美梦中惊醒，已是日上三竿，猫儿失去了在生肖中的座次。从此，猫鼠翻脸，猫恨死了鼠，见到鼠就凶狠地扑上去。还有一个猫咪的故事，从前动物界中，最有功夫的是猫，老虎跑来拜猫为师，猫尽其所能给老虎交本事，扑、跳、剪等百般招数全教给了老虎。在学艺的过程中，猫发现了老虎的凶残，有意留了一手。待学成出师之时，老虎突然翻了脸，恶狠狠扑向猫。杀死猫，它就是武林第一，它就是动物界的老大。猫敏捷地一窜，飞身上了旁边的大树，老虎在树下咆哮，却无可奈何。猫没把上树的技艺，传授给老虎。“喵呜、喵呜”，黑猫柔声地叫唤，似在应承：“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母亲说：“不要学老鼠和老虎，做背信负义之人，要受报应的！”

“呕啊，呕啊”，猛然从黑沉沉的屋外，传来几声瘆人的鸟叫。母亲说寒号鸟在叫“冻死了，冻死了，明早建个漂亮窝！”大山的森林里有种大鸟，全身披着五彩的羽毛，高高的鸟冠，长长的尾巴，美丽，高贵。云雀儿、乌鸦、老鹰、喜鹊等鸟儿，整天在林中穿梭，忙碌地建房子，寻觅食物。寒号鸟很清闲自在，它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高高的枝头，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抖动羽毛，高声唱歌。许多的鸟儿来劝它“天凉了，冬天要来了，快建个窝吧！”寒号鸟转动身子，笑眯眯说“不急，不急，早着呢！”山里的冬天悄无声息地来了，风雪统治了大山。寒冷的冬夜中，鸟儿躲在温暖的家中，没屋的寒号鸟冻得只有哀叫“冻死了，冻死了，明早建个漂亮窝！”第二天，金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寒号鸟又站在枝头，抖动羽毛，高声唱歌。许多的鸟儿来劝它，它昂着头，笑眯眯说“不急，不急，早着呢！”晚上，寒号鸟又冻着大声哀叫。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寒号鸟的窝终究没建起来。一天晚上，暴风雪来了，寒号鸟哀叫了半夜没声息了，早上，鸟儿发现寒号鸟冻死了。母亲说“人要勤快、踏实，才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

母亲还讲过两兄弟的故事，给我印象很深。大山中有一家三口人，生活恩爱甜蜜，可天有不测风云，男人得病死了，孱弱的女人只能带着六岁的儿子改嫁到了邻村的屠户家。女人又生了一个儿子，过了几年得病不幸死了。“云里的日头，后父的心，毒得很！”大儿子掉进了苦海中，吃猪狗的食物，干骡马的活，时时挨屠户的辱骂，殴打，受过的罪说不尽。母亲擦着眼泪叙述，我悲戚难过地听着，母亲是把她的身世跟故事中的人物命运连在一起了呀！二儿子是屠户的心肝肉，捧在手心怕冻了，含在嘴中怕化了。大儿子没进过学门，二儿子送到了县城中去读书。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屠户一脚把大儿子踹出了家门，大儿子只好住到了山洞中。二儿子聪明，念书很争气，考上了大学，在县城中工作，娶了城里的姑娘，村里人眼热，屠户要去城里享清福了。

可屠户去二儿子家，二儿子却不认这个邋遢肮脏的老汉。为二儿子倾尽了所有的屠户只能孤独恓惶地过活，也许是一生杀戮太多，屠户瘫痪在炕上了，下不了炕，滚爬在屎尿中，眼看着要饿死，村人去城里叫二儿子，他白眼一翻，不闻不管。大儿子听到了，他和媳妇来了，把屠户接到了家中，这几年勤劳的大儿子苦下了家业，娶了媳妇生了儿女，日子好着呢！大儿子不计前嫌，很孝敬屠户，热了把他抱到树萌下，冷了把他抱到火炕上，村人把大儿子作为榜样，教育自家的孩子。母亲说：“孝敬父母是最大的事，无论贫富，都要尽孝心！”我知道，母亲对她的后父很孝敬，隔一阵时间，跑几十里山路，去看后父，送衣服，送吃的，送钱，母亲的孝心是山村中的佳话。母亲用行动和言语，言传身教我们。

母亲的故事，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缠绵绯恻的情感，它简单、直白、朴素，依如我普通的母亲，但在那些故事中，我认识到世界的真、善、美，并努力循着母亲的指引快乐地生活。

    （注：文中插图均为网络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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