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明的诗

卖橘人

大巴停在了定西高原

凌晨两点
大巴停在了定西高原
在这祖国的大西北
荒原的一辆大巴车
正在被几颗星星小心照看

车内
这一群外乡人
他们诅咒寒冷的天气 谩骂高昂的票价
他们高谈火车票  久欠的工钱
他们上厕所  买方便面
给家人打电话询问哭泣的孩子
而此刻他们在
这辆气味浓郁
鼾声如雷的大巴车里
统一进入梦乡
并蜷缩成统一的姿势
脚朝远方
头朝家乡

再过四五个小时
他们接将在兰州汽车场散去
我只知道睡在我旁边的那个兄弟
打呼噜如一辆破火车只有咔没有嚓的兄弟
将去遥远的新疆

清晨的葬礼

在这片开满白色小花的洋芋地里
他们替他停下了脚步
然后把一身的困顿 艰辛 荣耀
一并投进盛大的火焰之中
细雨一直在默念
这轻薄而又厚重的一生

微风轻抚
一坡的洋芋花
这一坡他春天还侍弄过的洋芋花
正带着脚下的恩情
捧着头上的希翼
朝着他们挥锹的地方
俯下身子长跪不起

采椒速记

遇水为淑
遇木为椒
从初春到仲夏
一段水木年华
静默如处子
唯椒香淡雅
纵然饱满的心思
浸透你的脸颊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喜气洋洋的远客登门：
母亲捋着鬓角一言不发
你却背地里
突然对着小妹开口说话
那急切的样子
一如村口的唢呐
嘀哩搭啦

晌午饭后
晾台上有人
眼巴巴的看你
空落落的去了天涯

夜宿官鹅沟

宝骏家的客栈四面环山
周围的灯光深深浅浅
院子里盛下了三千年前的月亮
却盛不下几个男人的爱恨情仇

我们盖着自己的衣服
把两张床挤成一张
床下炉火正旺  
风儿有时推门   
远处几声狗吠
叫醒了几颗古老的星星

牛肉面馆前偶遇送煤的

他的脸要比老板的脸好看的多
纵然一脸煤灰  黑人球星穆托姆博一样
他们为缺斤少两而争执
即使对每袋煤过称确认无误后
他仍然落下个嫌疑人的下场
“你们就是吃这口饭的，要防着点”

我站在橱窗后面
看着他消失在冬日的暖阳里
突然多么希望
他和老板口中的那些人不一样
因为他多像一位可怜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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